SBF 和孙宇晨:从后殖民主义视角解读加密新贵的钻营之术_SBF:ETH

撰文:北辰

来源:链茶馆

尽管从标题的结构看起来像是枯燥乏味的论文,内容似乎是捕风捉影的小报,但确实没有更加贴切的表述来概括本文。

SBF 掌控的 FTX 以及 Alamada 爆雷了,引发的余震仍在进行之中,市场似乎在「机构债务危机」与「行业复苏」之间左右为难(本周我们会发布相对深度的分析)。

由于每天都有猛料爆出,我们很容易陷入关于那拨人的财务账单、献金、黑客乃至趴等信息黑洞里,自动切换为吃瓜观众,从而忽视这次事件其实关系到行业的走向,并错过身为从业者参与行业进程的可能性。

加密衍生品交易所 BitMEX 的创始人 Arthur Hayes 上周五写了一篇《白人男孩》,讲述了他所观察到的 SBF 是如何崛起以及失败的,我认为是难得的深刻反思(尽管原文很长,而且车轱辘话太多)。

《白人男孩》概括起来就是,作者首先作为美国黑人,解读了从 TradFi 到 crypto 的名利场上的规则以及形成背景(这就是为什么 SBF 能成功),接下来又作为从华尔街出来的金融精英,揭露了 FTX 以及 Alamada 的金融魔术(这就是为什么注定爆雷)。

读完之后会让人拍案叫绝——他不成功谁成功?他不玩完谁玩完!这让我联想到了另一个加密新贵孙宇晨,虽然他们还是有很多不同(至少孙宇晨还没有玩完),但他们都善于钻营而且拥有一众信徒。

我认为回顾他们的钻营之道以及分析导致不同境遇的原因,有助于更清晰地观察我们所处的名利场的格局,从而认清自己的位置,并找到通往未来的可行路径。

Arthur Hayes 认为 SBF 之所以能获得华尔街的认可,是因为他是「正确的白人」,也就是跟那些真正掌握话语权的白人都处在最高种姓。

他用大量篇幅剖析了美式民主之下隐藏的种姓制度,那是一种系统性的歧视、排挤与剥削。这种论述是典型的后殖民主义话语,虽然流行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但时至今日依然可以有效解释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

按照后殖民主义理论,尽管列强的殖民统治早已结束,但今天依然延续着殖民主义时代的话语、权力结构以及社会等级制度,只不过这一切都是隐性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华人很难拥有 crypto 行业的话语权,而 SBF 却可以轻易成为 crypto 天才以及由西方主导的金融机构的未来。

那么这些规则都是怎么形成的?有必要从美国的建立说起……虽然 Arthur Hayes 版本的美国历史比较另类,但的确都是事实。

一群不想纳税的富有的白人男性想脱离英国统治,就去忽悠这块土地上的绝大多数人——贫穷、无地的白人定居者,让他们一起参与战斗,许诺这会让他们的悲惨命运就此翻身。

但是美国独立后,绝大多数美国人(那些贫穷的白人)依旧没有投票权,而避免他们继续革命的方式很简单,只需要让贫穷的白人觉得自己不在社会的最底层就行了。你看,即使生活艰难,但至少比越来越多的黑人奴隶好很多。

于是政府支持对黑人的系统性诋毁,并且奴役黑人也确实为南方农业提供了免费劳动力。这就是美国早期的种姓制度,掌握话语权的依旧是富有的白人男性。

随着美国经济的发展,需要更多的廉价劳动力。于是从 19 世纪中后期开始,作为「猪仔」进入的中国人获准修建铁路,19 世纪末至 20 世纪初,又有许多欧洲贫穷地区(如爱尔兰、意大利南部和东欧)的白人涌入,还有源源不断的南美人。

这时候种姓制度就需要调整了。新涌入的华工毫无疑问被安置在社会最底层,但多了很多新的贫穷的白人,那就需要在白人群体内部再进行社会等级的划分,以确保最初的那帮富有或贫穷的白人(盎格鲁 - 撒克逊新教徒)的优越感。《教父》的故事就生动说明了这种白人群体之间的等级秩序,可惜中国的影迷以为那些都是美国有权势的人。

二战后的美国成为了世界秩序的主导者,美国的种姓制度下的人口再次扩充——全世界(尤其是第三世界)被纳入美国的种姓制度,而且是作为底层填充进来的,真正拥有话语权的依旧是最初的那帮富有的白人。

当然,随着美国大熔炉的不断搅动,白人子群之间的等级界限开始变得模糊,开始更多地围绕教育背景、财富和地区进行整合,但高种姓基本是那些位于沿海地带的在一流大学受过教育并且有顶尖公司工作履历的白人,也就是「正确的白人」,否则就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色垃圾」。

而 SBF 就是一个「正确的白人」,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走进那些掌控着美国乃至全球金融、科技、媒体和文化机构命脉的人的房间,并向他们兜售加密货币,而且对方还能照单全收。

尽管 SBF 包装的履历看起来似乎叛经离道,但在关键事项上——沿海地区顶级高中,在顶尖大学受过教育,父母双职,男性,这些都说明他是地道的「正确的白人」。

只有「正确的白人」才可以扛起「元叙事」的大旗,也就是那些关于历史进步的合法性的宏大叙事。SBF 深刻理解他作为「正确的白人男性」所具备的社会资本,然后加杠杆(通过超强的社交天赋)去利用它。

SBF 向那些已经掌握话语权的「正确的白人」许诺了额外的诱人的财富回报,并且得到了他们的支持,但 SBF 实际上是一个平庸的交易员以及糟糕的风险管理者,他愚蠢地加杠杆押注牛市,然后当熊市来临时爆仓了。

在爆雷之前,SBF 在 crypto 行业的信徒以及西方 TradFi 垄断组织眼里,就是一个杰出的金融魔术师,他既是 crypto 领域的天才,也是由西方主导的金融机构的未来。

现在他的金融魔术可以揭晓了。

SBF 是世界顶级的自营交易公司 Jane Street 的一名量化交易员,他在 2017 年出来创立了 Alameda,进行加密货币的套利交易和其他中高频预测交易,赚到了第一桶金。

但是随着那些主导全球股票和外汇市场的大公司入场(虽然只是允许内部进行小规模试验),他们的水平更高,Alameda 的钱越来越难赚了。于是 SBF 决定自己开一家交易所,让 Alameda 跟客户进行交易,于是就有了 FTX。

相当于一个专业训练过的徒,来到 crypto 世界的里,通过陪来赚钱,而且自己有时也下场开,后来陪的竞争太激烈,就干脆自己开了一家,也就顺理成章地承揽了绝大部分的陪的业务。

猜大小的零和博弈的游戏一定需要有人对,也许是客人之间对,但有时客人押注的方向是一致的,就缺少对手方,那得安排陪来奉陪。陪之所以不怕输,是因为不仅不会向陪抽水,反而会匀一部分客人的抽水给陪,所以尽管陪和客人的胜率都是 50%,但只要客人不离开桌,他的资就会因为的抽水而逐渐损耗。

当然到这里依然没有太大问题,问题出在 SBF 的经营很激进,为了吸引客人,猜大小的局新增了各种波动性极强的资产,这意味着会有更高的回报,并且还允许客人抵押一种垃圾资产就能给所有的垃圾资产下注猜大小。

这个对徒来说很有吸引力,其他的客人也纷纷来到这里,存入各种资产来换取的筹码,并且玩得也更加频繁。

对来说,上述的激进策略没有任何风险,只不过波动性更高,风险是由客人和陪来承担,自己只管抽水就行了。而且长远来看,风险只是客人的,陪还可以同时在其他押注相反的局来对冲。

但是 SBF 的的陪也是自己人在搞,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当行情直转急下的时候,绝大多数客人都在押小,此时其他上也没有多少押大的局可以对冲,但 Alameda 作为最主要的陪就必须押大,否则就运行不下去,于是 Alameda 选择硬扛。

Alameda 的钱根本不够给整个的客人去陪,SBF 就把的钱划到陪的账上。注意,划转的不是老板的钱,而是客人的钱,不过在客人把筹码兑换成现金之前,这一切都发现不了。

更糟糕的是,Alameda 还放弃了作为陪的市场中立和短线交易的铁律,直接下场押注垃圾币多头,后来这些资产至少跌去 50%,甚至归零。但 Alameda 不仅没有停止,反而大肆兼并收购,钱依旧是从的账上划过来的。而且还有大量资金被 SBF 用来投资以及划转到自己的私人账户。

最终 Alameda 制造了上百亿美元的亏空,只不过挪用了的钱来掩盖,直到后来 CoinDesk 曝光了的资产负债表,于是客人纷纷把筹码兑换成现金逃离,也就造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局面。

以上就是 SBF 如何利用种姓制度崛起但又因为缺乏对市场的敬畏而爆雷的故事,但坦白来讲除了祛魅之外,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我们不是「正确的白人」,而孙宇晨的经历才真正具有参考价值。

在 SBF 的金融魔术被揭穿之前,社交网络上就有人把他与孙宇晨进行比较,无论比较的结果是什么,至少说明他们是可以放在一起比较的。

虽然 SBF 确实有社交天赋,但他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出身和运气——「正确的白人」需要进入 crypto 领域,然后 SBF 被选中了。而孙宇晨却不同,他是在从石头缝蹦出来冲到九霄云天的过程中选择了 crypto。

按照孙宇晨曾经在《鲁豫有约》中的讲述,在三本线都上不了的时候,报名新概念作文大赛并获得一等奖,所以按条件可以保送一本,但他还是选择了只能降 20 分的北大,最后突击了一年顺利考上北大。

与其他在新概念作文大赛里获奖的人相比,不是新概念选中孙宇晨,而是孙宇晨选中了新概念。他在小学流行围棋天才的时候,专门去武汉学了三年围棋,发现自己不是那块料就放弃了。中学还搞过计算机奥赛,也放弃了。

进入北大中文系的孙宇晨感到成绩很难拔尖,留级一年转到历史系,从此成为年级第一。去港中大交换一学期后,正逢「公知」还是个褒义词的年代,孙宇晨转型为青年 KOL。

他模仿陈独秀的《每周评论》,发表了一系列批判校园及社会现实的文章,并在文末署上「孙宇晨于《南方周末》新闻部」,他当时是那里的实习生。再后来为竞选北大学生会主席而造势,但没去现场,事后解释说自己被校方扣了。再后来去宾夕法尼亚大学的东亚研究专业读研,再度模仿陈独秀的《新青年》而办了《新新青年》,然后涉嫌抄袭。

孙宇晨公共知识分子的人设崩塌,而且时代也容不下公共知识分子,就开始往金融精英转型,选修沃顿商学院课程,面试金融机构实习。此时孙宇晨终于奋斗到了 SBF 原本的轨迹上,但没太大起色,就以 Ripple 大中华区代表(自封的)的身份回到了热钱汹涌的国内,立的人设是 90 后商业领袖。

孙宇晨的第一个项目是分布式金融科技公司 RippleCN,由 IDG 领投,其实就是用人民币买瑞波币的交易所。在接下来的 crypto 熊市中没有起色,但移动互联网创业浪潮正汹涌,孙宇晨投身于陌生人社交 APP 陪我(后来因涉黄而下架),以及去湖畔大学成为「马云最年轻的门徒」。

2017 年 crypto 牛市来临,孙宇晨迅速推出从白皮书到代码都是抄袭的公链项目——波场 TRON,后面的故事更精彩,但已经众所周知,就不必再写了。

我毫不怀疑孙宇晨如果生在革命年代,他会是进步青年,如果在八十年代,他会是一名诗人。因为他总能对着时代最大的蛋糕,找到特定的角度轻松切入,而切入的方式是攀附与炒作。

先是向上攀附然后获得额外的资源,再以此作为凭证,向下展示来建立影响力,并把这种影响力转化为货币,作为再次向上攀附的本钱。

注意,孙宇晨在不断向上攀附(现在已经扔掉了「马云门徒」的头衔,成为了格林纳达常驻 WTO 代表及特命全权大使、常驻日内瓦的华裔格林纳达外交官孙宇晨阁下),但向下展示并收割的基本盘始终没变。这就是他为什么国内社交账号多次被封但始终要注册并活跃,以及为什么收购火币后一定要冒风险恢复内地市场。

孙宇晨走的是微商的路子,他和他的信徒们之间的关系,与那些「微商家人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在这一点上,SBF 与孙宇晨完全不同,SBF 的信任以及资源主要来自于他们那些「正确的白人」,那才是他的基本盘。SBF 也就不需要像孙宇晨那样给自己贴各种标签来佐证自己的身份。

而孙宇晨尽管不断向上攀附,但他并没有向上建立真正的信任,他们之间只是有限的交易(比如拍卖巴菲特晚餐),然后被他拿来向下大肆宣传。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孙宇晨不想结交,更不是他的社交天赋低于 SBF。事实上孙宇晨留学时就为了认识美国有钱人而加入宾大投资协会,但创业还是回国找的 IDG。

只不过正如上文所述,SBF 是被「正确的白人」选中了,他们需要一个自己人在 crypto 领域,这个人不可能是孙宇晨,他也没有机会向那些「正确的白人」展示宏大叙事,也只有中国人以及东南亚人以及其他第三世界的人愿意买单。

回到后殖民主义话语来做最后的总结。

在由「正确的白人」主导的全球种姓制度中,纵使辗转腾挪灵活如孙宇晨,也依旧无法突破隐形的壁垒。这也正是所有华人 crypto 项目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无法合规地向绝大多数华人开展业务,但也难以打入欧美市场。

当然孙宇晨在尝试改变,他在试图通过收购的手段成为拥有行业话语权的人,不过微商的内核决定了结果会跟所有赚到钱的微商试图玩资本运作一样——没有结果。

这就像是俞敏洪和辛巴虽然都在做直播带货,而且辛有志严选似乎比东方甄选看起来更完善,但没有效用支撑(例如更优质且廉价的产品)的话,基本盘决定了一切。他们处在不同的生态位,想象力的天花板也决然不同。东方甄选可能破产,但替代者不会是辛有志严选。

当然,本文不是悲观的哀歌,只是强调作为「正确的白人」眼中的「他者」,也许专注于在由效用驱动的领域做 builder,也就是做与「crypto 生产」相关的事,然后逐渐掌握话语权,这样的路径更有机会(例如币安的崛起之路),而不是去做需要信任维系的事(他们一定还会推出下一个 SBF)。

至于操弄元叙事,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另外说句题外话,SBF 是被选中的年轻人,所以见到大资金难免昏了头,而一路个人奋斗上来的孙宇晨从来都是果断地把自己影响力转化为货币并迅速撤退,然后作为下一次腾飞的资本。所以孙宇晨项目会失败,但孙宇晨大概率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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